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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好快喔,從來沒想過「度日如年」和「歲月如梭」兩個矛盾的感覺可以和平共處,不過生完之後的生活真的就是如此。

莫名奇妙地一下子小札克就已經滿六週半了。我從第三週精神與體力勉強好一點之後,就準備想寫這篇生產文,結果竟然搞到現在才勉強把文章擠出來,由此可知過去六個禮拜的生活有多慌亂(還有這篇文章有多長)。

除了前三個禮拜身體彷彿被卡車輾過般,每天把屎把尿兼每兩個小時就要餵一次母奶,無日無夜地狼狽到都已經滿月加半個月了,才姍姍完成這篇生產紀錄。

生產的過程漫長又慘烈,一度覺得死都不要生第二胎,可是生完之後每天狼狽地忙著,睡眠又斷斷續續總是半夢半醒,記憶很快就變得超模糊。

其實還在醫院的時候就完全想不起來懷孕最後兩個禮拜有多辛苦了(因為生產過程太慘烈),把北鼻擠出來之後也馬上忘記肚子超大是什麼感覺(看到自己大肚子的照片竟然有種超現實的感覺)。更誇張的是,生完之後沒兩天,連生產有多痛都記不起來了(因為產後恢復也是超痛的啊)。

之前有同事跟我說,她生第二胎進產房的時候才突然來個「Oh Shit! Now I remember how much it REALLY hurts!」

我完全相信。

難怪有人能夠一胎接一胎地生不完。想必是大自然為了傳宗接代所安排的機制,這樣大家才不會精神創傷到家家都生個一胎就算了吧。

 

進醫院

 

St. Bernardine醫院處於南加州洛杉磯近郊的San Bernardino,是一個市民平均收入頗低、治安不太好的地方。因為我們四年前住在San Bernardino的山腰上,加上我又在San Bernardino市中心工作,所以健保指定的醫療團隊就在San Bernardino。後來雖然搬家了,但因為已經習慣了那邊的醫生跟診所,就沒有把醫療團隊一起遷到Rancho Cucamonga來。

懷孕之後,一些朋友聽到我要在St. Bernardine醫院生,都暗自皺眉替我捏把冷汗。

(其實也沒人在那邊生過,只是大家都對San Bernardino偏見很深。)

之前我們一度想過要轉院到我家旁邊地段比較好的醫院,可是因為我的婦產科楊醫生(就是之前提過第一名拍拍手的台灣醫生)只有在St. Bernardine醫院看診接生,加上這家醫院雖然外科內科心臟科腸胃科都並不怎麼樣,可是他們的婦產科卻有國際Baby-Friendly(愛嬰醫院/母嬰親善醫院)認證,近年還得到許多婦產相關手術與婦幼照顧的五星級獎項,號稱全國排名前5%,所以我當初猶豫了很久不知道該不該轉院。

一直猶豫到懷孕五個月的時候,終於下定決心要轉院,結果打電話給醫院才發現已經太遲了。我們的健保公司在孕婦懷孕五個月之後竟然不允許病人轉院。

生完後才知道,真的是宇宙間冥冥有註定、祖上積德、上天有保佑、感謝列祖列宗沒有讓我轉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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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四十週!八月三號當晚進醫院前拍的最後一張大肚照。)  

話說八月三號半夜,我跟保羅兩個人興奮地帶著大包小包跑到醫院去報到,心想整夜催生催一催,星期四下午前應該就可以恭喜得子了吧。

沒想到我們真是太天真了。

半夜進醫院因為大門都鎖了,必須要從急診室進去。這醫院在白天看起來正正當當乾乾淨淨地,附近很多藥房診所,處處青草綠樹、陽光普及,看起來環境並沒有這麼恐怖。沒想到晚上的急診室龍蛇混雜,外面很多怪人到處遊蕩(應該都是在等急診室裡頭的怪人)。急診室裡面坐滿著看起來都不太正常的人,不是衣衫破爛就是滿臉凶相,不然就是眼神渙散一臉磕藥樣。

我們兩個走進門的時候,正好遇到兩個肥胖的黑女人對著櫃台護士破口大罵,F bomb髒話一連串,護士也不干示弱直接給她們兇回去,最後高壯的警衛出面把她們踢出門。

還好混亂狀況只發生在急診室。保羅說這是因為流落街頭的怪人如果在半夜到急診室唬過護士裝病成功的話,醫院就必須收容他們一晚,提供免費食宿。所以治安不好的地方的急診室,幾乎每晚都會上演由神經病主演的精彩鬧劇。

我們穿過醫院冷清的走廊與川堂,上樓跟產房護士報到。

美國大部份的醫院產房都是LDR(Labor, Delivery, Recovery)或是LDRP(Labor, Delivery, Recovery, Postpartum)病房。也就是待產、生產、復原都在同一間病房、同一張床上發生。

我們的醫院是LDR病房制,每間都是單人房,床旁邊有給爸爸睡覺用的沙發,還有給陪產員們坐的咖啡桌椅組,以及清理檢查新生兒的小床。生完過兩個小時後,護士就會用輪椅把媽媽跟剛生出來的北鼻推到同層樓的Postpartum單位去做產後療養與小兒科檢查。

Postpartum區也都是單人房,由於大家都是母嬰同房,空蕩蕩的育嬰室好像只是拿來幫北鼻洗第一次澡、加上割包皮用的。

進入我的LDR病房換好衣服一切就緒之後,親切可愛的夜班護士Tracy進來在我身上裝了一堆電線,包括我跟胎兒的心電監視器、陣痛監控儀和點滴,接著給我塞了一顆引產藥,我從此動彈不得,也不能夠進食或喝水。

不過我還是有一直在偷喝蜂蜜水跟果汁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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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我的LDR病床。)  

 

Posterior!?

 

之前去上產前的媽媽教室,老師說正常的陣痛開始時大概間隔十五到二十分鐘,其實也並不太痛。慢慢地頻率越來越快,陣痛也會越來越激烈,到間隔五分鐘的時候就可以到醫院來報到。

無緣體驗正常的陣痛,引產藥塞進去之後沒過半小時陣痛就開始了,每波陣痛間的間隔竟然只有三分鐘!

那時候大概是將近半夜一點吧。其實剛開始的陣痛也還好,不過就像是比較強烈的經痛罷了。可是每三分鐘來一次,我很快地就被痛到快煩死了。那時候我心裡還很有自信地存著「陣痛代表子宮頸口正在慢慢打開,要痛才是好」的信念,就這樣過了幾小時。

之前產前媽媽教室的老師也有提到,孕婦生產其實是"70% mental",意即產婦的心理因素對生產過程其實影響相當之大,因為負面情緒會增加Adrenaline(腎上腺素)的分泌,讓肌肉緊繃因而減慢生產速度,正面情緒則會增加Oxytocin(催產素)的濃度,讓生產過程加速順利。所以陪產親友除了鼓勵加油、幫助產婦正面思考外,千萬不能說一些有的沒的激怒產婦或讓產婦厭煩的閒話。像什麼「這麼怕痛真沒用」或是「早就知道一定很難生」之後的閒話,請陪產員們滾出去再說。

凌晨快五點,護士Tracy進來幫我做子宮頸內診,來看開了多少。我心裡抱著滿滿的希望,想說每三分鐘一次地痛了四個多小時,少說也要給我開個幾公分吧!

沒想到Tracy做內診,很努力地搜尋了半天(他馬的痛死我了!痛到我眼淚直接掉出來,真不是開玩笑的),然後竟然問我說"Did Dr. Yang mention that you're very posterior?"

我說沒有啊,什麼叫做posterior? 每次醫生幫我做內診都是氣定神閒的啊。

Tracy說就是子宮頸口位處於相當深的很難找到的地方。(還一邊說一邊繼續找,真他馬的痛!)

接著她有點疑遲地說:「好像一點都沒開,可是很難確定...因為真的找不到子宮頸口的位置。」然後她竟然跑出去叫老老的資深護士長進來又再幫我做一次內診,痛死我啦啦啦!護士長也是找了半天之後說:「真的相當posterior,還偏左邊,可是應該是一點都沒開沒錯。」

突然之間我了解發生什麼事了!之前我一直疑惑為什麼楊醫生做完內診之後就這麼肯定地要我來催生,現在真相大白。分明就是楊醫生做做內診,憑著接生過一萬多名北鼻的經驗,一眼就看出來我再怎麼等也生不出來。可是又不想影響我的心理因素,所以相當氣定神閒、完全沒跟我提到我的子宮頸口深藏不露又僵硬的問題,就這樣淡淡地跟我們約了催生的日子。

聽說我媽生我的時候就是癡癡地等到四十二週,還是生了半天都生不出來,最後我在子宮裡壓力過大開始拉大便,只好被拖去剖腹。

我的肚子大到動彈不得,每隔三分鐘就痛一次地痛了五個小時,被做了兩次超痛的子宮頸內診,又發現子宮頸口連1cm都沒開,還兼收到這個莫名奇妙posterior的壞消息,我差點沒昏倒。

Tracy跟護士長討論說,就算只有開一滴滴,楊醫生相當厲害,就一定可以幫我破水來加快生產速度。可是如果一點兒都沒開,就算神醫也沒法度。看來只好等楊醫師早上來之後親自做個內診,再看著辦吧......。

 

破水

 

楊醫師是位相當勤奮的醫師,護士們說他通常早上六點不到就會到醫院來探視產婦們。而且果然是第一名拍拍手,所有的護士一聽到我的主治是楊醫生,眼神就馬上變得不一樣了,全都閃爍著尊敬、信心與希望。大家都很有信心地說有楊醫師在一定沒問題,叫我放心。

六點不到,楊醫師就背後發著光圈如救世主般地出現在我病房裡。

他絕口不提什麼posterior或是子宮頸口不聽話的問題,又是氣定神閒二話不說地幫我做了一次內診。不過果然厲害的醫師就是不一樣,雖然還是痛,不過比護士做的內診比起來好上幾倍吧。搜尋了一下,他開心地宣佈我勉強開了1cm,緊接著伸手跟護士拿了器具馬上幫我破了水。

迅雷不及掩耳!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一瞬間暖暖的羊水如泉湧般滾滾流出,我腹部壓力馬上減低,一瞬間舒服許多。超級多的羊水!整個病床床單都完全溼透,不是普通的誇張。我肚子這麼大果然不是大假的。

破水前的陣痛雖然痛,卻是還勉強可以談笑的痛,只是每三分鐘痛一次讓我完全不能休息,相當煩人罷了。

破水之後卻是天差地遠,很快地陣痛開始激烈了起來,從後腰痛到肚子痛到整個骨盆腔與大腿。照理說如此應該會加快開門速度,我心中又燃起熊熊的希望之火,想說應該很快就可以把這個兔崽子生出來了吧?

早上六點多,楊醫師離開醫院去他的診所看診。早班的護士進來做自我介紹,她叫做Kim,相當和藹可親,一副大姐頭很有自信的樣子。她說她過幾個小時會來再幫我做做內診(又是內診!!),看開門速度如何。

九點多,Kim進來做內診。好消息是Kim的技術顯然比Tracy好得多,而且內診的痛跟陣痛比起來越來越微不足道。壞消息是,過了三個小時,仍然只有1cm。

(要開到10cm才生得出來!)

十一點多,Kim再度進來做內診。這次沒有好消息,壞消息是,還是只有1cm!!

到這個地步,我從前一天晚上開始算,已經每三分鐘一次地整整痛了十個小時了。破水之後的激烈陣痛,也熊熊給它痛了五個小時。我已經瀕臨崩潰邊緣,雖然完全沒有大聲哭嚷吵鬧,還相當有修養地用耳機聽著古典音樂,深深深呼吸,很努力地讓自己放鬆,可是心中髒話大概也罵了幾個小時有了。

終於我忍不住地問Kim,通常什麼時候是可以打無痛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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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我滿懷怨恨地看著陣痛監控儀,很有修養地紅著眼眶與鼻子陣痛中。我的手掌水腫到跟豬掌一樣。)

 

Thank God for Epidural

 

之前聽過很多無痛打太早的媽媽的慘痛案例。有的導致延緩生產過程,胎兒壓力過大,最後只好被逼著剖腹。有的是生產過程過長,最後要生的最痛的時候,麻醉藥反而完全無效了。還有的是因為打了無痛,下半身完全變成死肉一塊、一點感覺都沒有,所以無法好好地push,怎麼生都生不出來,最後也是被送上剖腹台。

Kim說通常她們建議是3~4cm左右打無痛。可是我的情況特殊,她打電話去請示楊醫生之後,回來說我如果想打無痛的話現在就可以打了。

雖然我已經痛了十多個小時,但是只開了1cm,所以我相當緊張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現在忍著不打,誰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開到3cm?可是如果現在打了,不知道最後會不會也變成一樁無痛打太早的慘案?

這種事情一切都是命,怎麼分析都沒辦法分析出結果,不知道該問誰,那就問天吧。

於是我拿出一枚25cent的硬幣,技術超差地往上一丟,硬幣一路滾到沙發後面,還要派保羅去把它挖出來。

鐺鐺鐺,結果揭曉!硬幣叫我現在就打無痛。喔耶!

跟Kim說我丟硬幣來決定要打無痛了,她呆了一下然後爆笑出聲,說從業這麼多年來,從沒見過有人用丟硬幣來決定要不要打無痛的。她說麻醉師現在正在幫其他病人打無痛,估計半小時內應該可以來拯救我。

這時候大概是中午吧。辛勤的陪產員兼我媽司機、接著坐上乾媽寶座的小貓小姐,跟我媽帶著第一套月子餐在病房出現了。我一邊痛著一邊跟她們大概解釋了現在情形,我與這個頭號月子餐可能近期內無緣相會。沒過多久麻醉師與Kim出現了,室內閒雜人等包括保羅全部都被請出去。

(醫院官方說法是因為常常有陪產人士看著麻醉師打無痛就嚇到昏倒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麻醉師請我坐在床沿面對著Kim,他站在我背後準備Epidural。打Epidural的大針前,要先上局部麻醉。麻醉師跟Kim幫我橋到正確的駝背姿勢,再三叮嚀我就算感到痛感,不管是針刺痛或是陣痛,絕對不能亂動,不然會有不可預測的恐怖下場。

緊接著,整個生產過程最靠夭的一刻到了。

搞不清楚到底是局部麻醉的針還是Epidural的針,只感到一陣超級痛的刺痛,比陣痛還痛,緊張地不敢亂動可是又必須努力放鬆,痛得我眼淚直接掉出來。

最慘的是,當我以為應該結束了的時候,竟然聽到麻醉師小聲地說什麼這是近年來最難找的一個Epidural space...必須要再來一次。

我當場哭出來。他馬的我不但連子宮頸口難找,連Epidural都在捉迷藏就是了。

Kim大姐這時候站在我前面緊抱著我,還一邊很溫柔地在我耳邊低語說,Honey, I know it hurts. I know...I have two kids myself so I've been through this twice... You're very brave... You're doing a great job... It's almost over... 我感激地又掉下淚來。(孕婦荷爾蒙真的很厲害,我平常真的沒這麼愛哭。)

就這樣我被連戳了三次,堪稱整個生產過程中最慘的一刻。

不過很快地五分鐘後,我終於否極泰來。一瞬間,不管陣痛監控器上的波峰有多高,我什麼都感覺不到了。最神奇的是,雖然完全無痛感,我還是有觸感耶,竟然還可以移動雙腿,自己翻身。就像看牙醫時打的麻醉藥,讓你感覺不到痛,但仍然可以動嘴巴。

最重要的是,不只陣痛消失,所有懷孕帶球跑的不適與壓力也都一下子消失無蹤。我已經幾個月沒有這麼舒暢的感覺了。跟大家談笑風生了一下,馬上墜入幾個月來最安穩舒適的第一場深沈睡眠。睡前最後一個念頭:Thank God for Epidura!

 

看不到終點

 

接下來一大段時間的記憶相當模糊,主要是因為我大半時間都在睡覺吧。

幾個月以來每晚反反覆覆難以成眠,只能側睡卻每小時都得掙扎著翻身,超大的子宮壓迫可憐的膀胱,所以動不動還要起床尿尿,加上手腳腫脹到最後一個禮拜只能睡在椅子上。這下子終於能夠舒適深沈地連睡好幾個小時,連尿都不用尿(打完無痛之後就被插了導尿管),真的是天大的幸福,連作夢都會笑。

(尤其是現在多了個北鼻,睡眠狀況進入另一番更糟的境界。現在不時回想,那幾場打了無痛之後補的眠真可謂上天的恩賜。)

做內診也一點都不痛了,喔耶!我睡睡醒醒,只記得Kim跟楊醫生似乎進來了一兩次,身邊的陪產員保羅、小貓跟我媽不知道這麼多小時都在幹嘛,早知道應該帶大富翁跟撲克牌來玩吧。

我子宮頸口開門的速度仍然不是普通的慢。傍晚七點左右Kim進來跟我說她要回家了,祝我Good luck。接著晚班護士Tracy回來上班了,看到我嚇得說:Oh my God, I can't believe you're still here!

晚上八點左右,可怕的事發生了:我竟然漸漸又開始感到陣痛。

之前麻醉師說第一波Epidural藥效大概會持續八小時左右,也未免太準時了吧!

其實藥效退了只要再加劑量就行了,可是每次加量後,藥效持續的時間會越來越短,到最後會到達一個怎麼加藥都沒有用的地步。因為不知道我這場長期抗戰還要撐多久,Tracy不想立刻叫麻醉師來加藥,她要我翻身看看改變藥的流向是否能改善痛感。

結果顯然是一點用都沒有,我越來越痛越來越痛。嚴守崗位的陪產員小貓很辛勤地幫我按摩,直到一個小時後麻醉師來看我,聽護士說我八個小時只開了4cm,皺了一下眉頭,默默地幫我加藥,我被陣痛搞得超累的,一無痛之後又馬上陷入夢境。

一整天隔壁的兩間病房不停地傳出新生兒洪亮的啼哭聲,也就是說一整天都有人在隔壁沒兩下就把她們的北鼻生出來了。楊醫生下午來看我的時候,說我應該在晚餐前就生得出來。結果晚上來看我,說可能要等到宵夜時段。半夜他來幫隔壁病房接生的時候順道又來看我,說希望早餐前生得出來...。

半夜好像一兩點的時候,Epidural藥效又退了一次。果然持續的時間越來越短,真令人擔心。

這次藥退後的陣痛更加驚人,可是醫生跟護士都希望我撐一下,免得最後關頭最需要無痛的時候卻痛到發瘋。小貓跟保羅兩人都在一旁伺候按摩,如果沒有陣痛的話我真是過著皇帝般的生活啊。不知道痛了多久,Tracy突然發現我開始痛到發燒了,跟楊醫師討論一下之後又請麻醉師來再加一次藥。

這個時候,我已經在醫院待滿了二十四小時。熊熊地感覺彷彿在跑一場看不到終點的馬拉松啊。

 

PUSH再PUSH

 

一大清早六點多,Kim大姐再次充滿朝氣地出現在我病房裡。她說她在護理站看到我的名字竟然還在病人名單上時差點沒昏倒。

Let's get your baby out TODAY!她大叫說。

同一時間,我的Epidural藥效又第三度再次逐漸消退。這次不是開玩笑的,時間沒橋好的話我可能有極惨的下場。Kim想要等到楊醫師來巡房時再跟他商量,可是由於楊醫師前晚半夜竟然跑醫院跑了三趟,接生了三個北鼻(嫉妒!),所以今天早上遲遲無他的蹤影。

七八點的時候,麻醉師又來幫我加了藥量。聽到我開了8cm,他好像比較放心了一點。Kim進來我病房宣佈說,楊醫師不見人影,她決定先幫我push一下看看北鼻的頭位如何!

之前就常常聽說美國接生的婦產科醫生,很多都是在最後快生出來的時候才出現在病房「接球」,其實絕大部份的接生過程都是由資深護士來完成的。我一瞬間精神大振。終於給我等到這一刻啦哇哈哈哈!

Kim按了幾個按鈕,病床頭上的天花板突然打開,掉出一個超大的手術燈,我的病床也開始像變形金剛一樣地變身。一下子我已經住了一天半的LDR病房,終於從L的待產房變身為D的生產房。更讚的是,當Kim正要叫我開始push的時候,楊醫師突然趕到,看來我真的否極泰來了。

小貓跟我媽被請出去,我跟保羅準備應戰。楊醫師很認真專心地坐在床尾手術燈下的醫師椅,指導我正確的姿勢與push方法:就像游泳一樣,當陣痛來時,深吸一大口氣然後緊緊憋住,同時開始像用力大便一樣地push,一次又一次地直到陣痛消失,然後養精蓄銳等待下一波的陣痛。

我push沒兩下就得心應手,就這樣隨著一波波的陣痛push了半小時左右,醫生似乎已經可以在深處看到一點點北鼻的頭,保羅也很興奮地跑到床尾去看。

(他之前還發誓說死都不要看,不知道是怎樣。)

楊醫師說,應該在午餐前可以生出來。天啊,那時候才不到九點耶!我當場愣住。

又push了幾下。楊醫師建議說,不如讓陣痛幫忙把北鼻推下來一點,我同時可以補個眠,不然一直push個幾小時真的極度耗體力,到最後真的要把北鼻用力擠出來的時候可能就沒力了喔。

我雖然失望,不過已經等了三十幾小時,再等個幾小時也算不了什麼。就這樣,D房又變回L房去。陪產人員再度回來病房繼續陪...。

 

Welcome, Zac!

(嚴重警告:底下有血腥照片,心臟不夠強的人請就此打住!!)

 

我又睡了兩個小時,十一點左右接生大隊再次來到我們病房裡。果然過去的兩個小時陣痛很有效地把兔崽子的頭往下推了許多,看來這一次,I'm finally ready!

大概是因為我打了無痛沒有在淒慘地嚎叫,又剛補了眠,可謂體力充沛充滿自信,接生房裡氣氛超級輕鬆,只差沒有放搖滾樂了。

我們盯著陣痛監控儀的波型,陣痛來時大家努力地幫我加油push,楊醫師像守門員一樣很專注地同時在橋北鼻的頭。每波陣痛與陣痛中間幾分鐘的休息時間,楊醫生、Kim大姐、身旁的閒雜護士與我跟保羅竟然還聊天聊得相當起勁、互開玩笑。

而且我還很有閒情逸致地在兩波陣痛間,在保羅的幫忙下換了隱形眼鏡,想必醫生跟護士都覺得莫名奇妙。

(同一副日拋已經在眼睛裡待了三十多個小時,乾得讓我想睡覺,又很怕拿掉隱形眼鏡看不到北鼻,所以很努力地在Push與Push間換了新的一副日拋,想想還真搞笑。)

楊醫師不停稱讚我是個"excellent pusher"(極會push的人),憋氣使力相當在行,身旁護士也相當驚歎,還問我是不是很會游泳。(看來我浪費了天賦)

上了半年的產前瑜珈與呼吸練習不是上假的啊。我自己可以控制的肌肉骨頭與呼吸都相當ready,只是沒想到不能控制的子宮頸口一點都不合作。

就這樣push了快兩個小時,正當我以為從此萬事順心,開心得不得了的時候,很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不管醫生怎麼加催生素的劑量,我的陣痛竟然越來越緩慢、間隔時間越來越長、波峰也越來越低,看來子宮收縮有要罷工的跡象。大事不妙!

而且幾乎是同一時間,我開始隱隱地感覺到一點點陣痛,代表無痛藥效又快要退了。天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難道我永遠都沒辦法把這個小孩生出來嗎?

還好楊醫生充滿自信,又再橋了一下催生素劑量,不停鼓勵我們。

好消息是Zac的心臟似乎極度健壯。這樣搞了三十幾小時,Zac一點都不以為意,心跳還是一樣強壯,也沒有出現壓力過重的跡象,醫生跟護士們都相當訝異。

就這樣我更努力地在寶貴的陣痛時間內push,漸漸地感覺到一股越來越大的壓力...老實說,就像上廁所要把一顆西瓜大出來的感覺(不好意思,想不出更確切的形容詞)。

突然間醫生與護士越來越大聲地喝彩加油,大家不停地說That's it! That's IT!! 我用盡吃奶的力氣一邊大叫一邊push了最後一波,一瞬間壓力頓時消失,恍惚之間我看到醫生手上拎著一隻血淋淋的小北鼻,OH MY GOD!! 

八月五號下午一點二十分,經過了整整三十七小時,我終於跑到馬拉松的終點。Welcome, Baby Z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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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Zac出生瞬間的血腥照,相當嚇人不好意思。)

彷彿聽到一聲洪亮的哭聲,可是也只有一聲而已,小札克很鎮靜地接受了終於被退房的事實。護士幫忙楊醫生很快地把血污擦擦,把小札克放到我胸膛上,讓保羅剪臍帶。其實我一點記憶都沒有,因為兩個半小時的push真的太耗體力了,我這一刻滿眼金星超級恍惚,還好護士有幫我們拍照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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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保羅剪臍帶。我被三十七小時的點滴搞到超級水腫的豬腳竟然也入鏡了,嗚。)

剪了臍帶,小札克正式與我脫離!楊醫師接過小札克,特別要求保羅幫他們合照一張。

在San Bernardino這種鬼地方,他一定從來沒接生過台墨混血(其實我去他診所這麼多次,從來沒看過一個華人臉孔)。加上又是個怎麼生都生不出來的馬拉松,楊醫師超級開心,連身邊的護士也都超開心的。

事後所有聽到我生了三十七小時竟然沒有被強迫剖腹的美國朋友,都覺得超級不可思議。

國剖腹產極為盛行,主要是因為醫療糾紛的官司很多,醫生都怕被告,加上大部份的醫生都很沒耐性,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在趕時間,所以通常二十幾個小時生不出來就強力建議剖腹產。因此我們真的很感激楊醫生,他雖然很有自信,卻一點都沒有美國許多醫生的傲氣,而且總是氣定神閒充滿著學者氣息,明明忙得要命卻從未顯露出趕時間的樣子。最重要的是他說到做到,很有耐性地陪我們走過三十七小時,還分秒不離地幫我push了超過三小時。

這次我真是在鬼地方碰到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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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楊醫師特別要求合照。手術燈原來也有戲劇性攝影燈光的妙用。)

在push的時候護士就警告我們,小札克的頭在子宮頸口待了三十多小時,出生後一定會有尖尖的conehead(錐形頭),要我們不必驚慌,通常在三天內頭型就會變回來。果然,小札克生出來就是一個尖頭外星人的樣子,好好笑喔。

新登乾媽寶座的小貓小姐說,他的conehead就像美國著名卡通Family Guy的Stewie頭顛倒過來,還真貼切,哈哈哈。

生完小札克之後,工作還沒完成,楊醫師還要繼續幫我生胎盤。同時護士們把小札克接手過去到病房的另一個角落好好地擦擦,順便量身高體重,八磅五盎斯,二十一吋高,好高壯的一隻兔子!緊接著她們把小札克緊緊地用毯子包起來,放到我胸口上,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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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小札克剛出生的conehead,曇花一現,照片就只有這麼一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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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Family Guy的Stew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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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啊,露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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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不好意思,媽咪被折騰到醜得像鬼一樣,讓你見笑囉。)

 

Golden Hour:Skin-to-Skin Time

 

緊接著就是有名的Golden Hour(黃金一小時?),也就是所謂的Skin-to-Skin Time。

醫學研究指出在北鼻出生後的第一個小時,是極為重要的黃金時段。在這個時候應該要讓北鼻裸身與媽咪的肌膚直接接觸,證明能夠有效地降低北鼻的焦慮程度、調節北鼻的心跳、體溫與血壓,媽咪熟悉的心跳聲讓北鼻對於陌生的世界建立安全感。另外也是建立親子親密關係的重要時間。

所以護士幫我跟小札克寬衣解帶,把他緊緊貼在我胸前,然後全場清場。這個小時是很重要的family time,閒雜人等必須迴避,整個病房裡只有我跟保羅跟小札克,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這個時候我已經累到快昏倒,很勉強地撐著眼皮。小札克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們,超級迷你的小手指緊緊地抓著保羅的手指頭。 

 

Postpartum

 

Golden Hour過後,Kim大姐進來幫我們退房。打包一下,我抱著小札克坐在輪椅上,Kim大姐開心地把我推出這個已經待了太久的LDR病房,身後浩浩蕩蕩地跟著陪產員們。從星期三晚上進醫院,經過了整整兩班的夜班護士與日班護士,終於我在星期五下午來到了同一樓層另一頭的Postpartum Ward(產後療養科)。

Kim大姐說他們特別幫我留了全院只有兩間的大型套房(推測是楊醫師訂給台灣同胞的好康),大概是其他病房的三倍大,裝潢也溫馨許多,光廁所就有兩間。

Kim說這房間已經空盪盪地等我等了三天。過去兩天我們LDR病房的左鄰右舍都一直在生,不停地聽到新生兒的啼哭聲,我竟然還有幸住到這間大套房來。真是太感人了,我終於出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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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我的Postpartum病房。從左到右是小札克的床、我的床、保羅的沙發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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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我的Postpartum病房。還有個搖椅跟假樹。)

美國通常產後在醫院可以住到兩天,更多家長在第一天就想把小孩抱回家,不知道在急什麼。

之前我想轉院的原因之一是因為這家醫院的病房是LDR(Labor, Delivery, Recovery),而我家旁邊醫院那家的病房是LDRP (Labor, Delivery, Recovery, Postpartum),所以生完之後一直到出院都不用換房間,感覺比較厲害的樣子。可是這次生完之後,我深深覺得LDR跟Postpartum應該要分開是有原因的,也暗自慶幸當初沒有轉院。

待產接生部門(L&D)的工作環境,與產後恢復(P)的環境,氣氛天差地遠。

一個是偏向手術、分秒必爭、產婦們痛得呱呱叫、各種監控儀器嗶嗶叫不停的專業環境,另一個則是大家繞著北鼻稱讚有多可愛的溫馨環境。L&D的護士與Postpartum的護士專長不同,步調也不同。在L&D部門只要監控儀器有什麼不對勁,或是產婦按個叫人鈴,護士立刻出現在病房中。在Postpartum部門按了叫人鈴之後,護士會溫吞吞地先用電話了解病人是要換尿布還是要餵奶,再進病房幫忙,還不時有專人進來確認我們尿布濕紙巾衛生紙等等有足夠存貨,感覺像是個Hotel一樣。

有Baby-Friendly認證的醫院產科,都是大力推廣親餵母乳,醫院中必須要有多名具有國際Lactation Consultant(泌乳顧問)認證的護士,還要強力執行母嬰同房。除非情況特殊有醫療上的需要,醫院決不會使用配方奶。另外為了確保媽媽的乳房能建立穩定及足夠的泌乳量,還有北鼻不會因為太早接觸奶瓶而產生乳頭混淆、喪失學習吸阭母乳的動力,醫院大多建議至少過三週後才能使用擠奶器。St. Bernardine醫院為了推廣親餵母乳,還特設了一棟免費的親餵母乳診所(Breastfeeding Clinic)。

 

因此Postpartum區的護士多是Lactation Consultant,也都很有媽媽的感覺。北鼻在育嬰室洗完澡、打完針、點上眼藥後,就被推回我們房間。護士很快地就進來指導如何餵母乳,電視上還有一個頻道不停地重播各式各樣如何照顧幼兒的教學節目。

母嬰同房後,北鼻身上被掛上兩個警報器,如果有人把北鼻帶出Postpartum的大門,馬上整層樓警報大響,警衛也會衝上來。

所有的醫療程序都是在我的病房內完成的,包括小兒科醫生檢驗、抽血、加州新生兒聽力檢查等等。另外因為小札克手臂上有個小小的硬塊,醫生建議做超音波檢查一下,本來以為他們會把小札克帶去做超音波,沒想到十分鐘內護士就推著超音波機器進來了。

結果我在醫院從星期三晚上住到星期日,除了兩個病房外,什麼地方都沒有去過,連育嬰室在哪裡都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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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洗完澡之後的小札克。)

 

割......

 

小札克異常安靜鎮定。半夜若不是護士每三個小時就進來把我叫醒餵奶的話,我們一家大概可以一覺到天亮沒問題。

我經過這麼久的折騰,加上兩個半小時的push把我僅存的體力都用光了,生完後的一整個下午又興奮異常,所以一入夜我就倒頭沈沈睡去。睡了一場那種一個夢都沒有、彷彿昏倒一樣黑漆漆什麼都不記得的深沈睡眠。醒來時竟然忘記自己身處何方,轉頭一看到小札克,才赫然想起我已經當媽了耶。

隔天早上一大清早,小兒科醫師來幫小札克做身體檢查,我們順便詢問了割包皮的事宜。

通常割包皮是北鼻出生三天內在醫院由小兒科或婦產科醫師主刀,不過繁忙的楊醫師通常都讓小兒科醫師去弄。可是由於這位小兒科醫生只是週末臨時代班,他建議我們出院之後再跟我們真正的小兒科醫師連絡預約手術,他說三個禮拜內做都應該OK。

我心想不妙,這種手術如果不一出生馬上做...想必北鼻長越大就越痛,也會鬧得更厲害吧。

接著,楊醫師也出現在我病房中探視我的復原情況。我隱隱覺得他看起來好像哪裡不一樣,保羅一針見血:「楊醫師你今天穿便服很帥喔!」

楊醫師笑著說,今天他休假不用上班,特別跑來探視我們。(!!

我跟他提到小札克沒辦法立刻割包皮的問題。楊醫師遲疑了一下,然後竟然說:「我看看我能不能偷溜進去幫他割一下了。」(!!!)

兩分鐘之後護士進來請我簽同意書,小札克被推走,十五分鐘後又被推回來,就這樣割包皮大功告成!

之前我看書上提到,割包皮這種事雖然是婦產科與小兒科醫師都可以做,不過還是婦產科醫生做比較好。因為婦產科醫生本來就常常在幫病人動手術,而小兒科醫師除了割包皮之外,應該就沒有動刀的機會了,所以兩者相比起來,還是婦產科醫生拿手術刀的手比較穩。

大概是因為身為台灣同胞的關係,楊醫師這次貴人做到底,連休假都很勤奮地繼續當貴人!

當天半夜,就在我們嘗試自行換尿布時,小札克尿了生平第一泡尿。一線噴泉高射而出,畫出一道極高的弧形,而且還源源不絕。我跟保羅兩個人愣住不知如何反應,就呆呆地站在那邊看著尿噴泉不停地湧出,撒得病房地上滿地都是童子尿。

按鈴請護士進來幫忙,護士竟然邊擦地板一邊大笑說,從來沒見過哪個新生兒有這麼多尿的。

 

一家四口

 

星期六日雖然我還是跟鬼一樣,蒼白浮腫內臟又全部往下掉,狼狽不堪,不過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趕著跑來看小札克了。尤其是保羅家親戚眾多,媽媽哥哥弟弟姊姊姪女姪子加上同事朋友,一整天病房內來客絡繹不絕,一度還塞了超過十幾個人。小札克受歡迎的程度不是他爹娘可以相比的。(這家醫院政策是最多同時兩名訪客,而且禁止小孩來訪,可是好像是一條完全沒人管制的政策)

所有看到小札克的美國人都覺得他的長相超級Chinese,可是所有的台灣人都覺得小札克長得完全是張外國人臉。總之就是一張沒人認領的臉。

星期日下午我們終於辦理出院,我抱著小札克坐在輪椅上被護士一路推到醫院大門口。回想過去漫長的四天,一度覺得這個出院的時刻遙遙無期。

一個多月前在baby shower收到的嬰兒汽車安全座椅,終於在此刻第一次派上用場。我們浩浩蕩蕩地開著車去狗學校把榮登姊姊職位的米卡接回家,就這樣,我們從此一家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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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保羅是超級開心的新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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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小札克超有女人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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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出生第二天,小札克在爹地胸膛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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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小札克第一次坐上汽車安全座椅寶座。)

兩年後補上的附註(8/30/2013):看完這篇被嚇爆了嗎?趕快來看下集:我的生產實錄之絕地大反攻 

**11/15/2013 UPDATE:妳也是待產的媽咪嗎?請來看看我嘔心瀝血寫的新生兒產品必購推薦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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