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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小札克開始闖蕩小學暑期班,昂首走進了一個我跟他都完全陌生的國度。

從他八個月大上蒙特梭利嬰兒班開始,一直到現在七歲,六年來我總是對他在學校的情況暸若指掌。幾年來上過的三家蒙特梭利幼兒班的老師們都很注重親師溝通,學校也都有著open door政策,就是家長只要臉皮夠厚又有美國時間的話,基本上想去觀察班上動態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給它觀察下去,所以我常常接送上學放學有閒暇的話就會跟孩子們在教室裡混一陣子,順便跟老師多聊聊天。

孩子的生命課業就是一直往獨立的方向充滿自信地邁進,進入蒙特梭利小學班的孩子們總是沒多久就閃著獨立的光芒自信地展開羽翼。因為整個時間表的不同,學習結構也都朝著給孩子空間讓孩子們自立自強的大方向前進,孩子能自己做的事情就希望家長不要干涉,所以可以在孩子教室裡混的時間大幅減少,可以跟老師閒聊的機會也不多。

因此習慣了親師溝通極度密切的幼兒班結構的家長們,在孩子升上小學班後,往往最大的抱怨就是一下子感覺跟孩子間的距離拉大了,也都不知道孩子在學校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據說幼兒階段的小女生們很會唧唧喳喳鉅細彌遺地報告每天學校發生的事,家裡只有酷男的我從來就一點都沒有過這種榮幸。加上在舊文『幼小銜接家長須知報告』一文尾段中我分享過孩子們在這個身心發展的第二階段中,可能會因為自覺心與自我意識的急速發展而有著不想多談學校發生的事的特徵,因此家長們問起孩子在學校狀況時也許會較常撞到孩子愛答不答的態度。

去年暑期班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有著很強烈的體會,完全搞不清楚小札克在學校都在幹嘛。後來開始策略性地用一大堆的開放性具體問題跟他聊天(同樣見『幼小銜接家長須知報告』一文),總算旁敲側擊慢慢拼湊出他校園生活的大概拼圖。

只是小學暑期班其實都在手作玩樂游泳,每天充滿著好玩的事情,所以只要問對問題就很好聊,那時候要了解小札克的小學暑期班世界還不算太困難。

八月底開學之後真正的難題才開始。與我超陌生的蒙特梭利小學班教學正式開跑,早上下午都在做蒙特梭利的work或project,我要問問題也常不知道從何問起。於是每天接他放學也就只能難以免俗地問句:

Hey Zac, how's your day?

Good.』...小札克照例使出輕描淡寫一字神功,超敷衍的啦!

不知道當時我哪兒天外飛來一個信念,就硬是要逼酷男跟我聊下去。

A little good or VERY good?』我故意搞笑加重語氣增加言中好奇感。就算是『好』也有不同程度的好吧,別想要敷衍你媽!!

hmm...』小札克終於開始思考,『A little good.

What's a little good about it?』我窮追猛打繼續問下去,非得問出一些具體事蹟不可。

Actually there's something bad too. Can I tell you about it first?』小札克認真問。

Sure!

歐耶!任務達成!(灑花)

就這樣,從那天開始,這變成我們母子三人每天放學在車上一定會有的對話。從我問『Hey Zac,how's your day?』開始,小札克每天都故意回答『A little good』(輪北鼻麥時他倒是每天都故意回答『Very good』),然後我問『What's a little good/very good about it?』,接著他們兩個會至少跟我講當天發生的一件讓他們覺得開心的事,與一件讓他們不太開心的事。

剛開始幾天重複幾次這樣的對話後,小札克就一回生二回熟,變得很會跟我分享在學校發生的事。當他們跟我分享任何好事壞事時,我總是遵守著不批判不說教的大原則,再接再厲地用一些開放式問題讓他們分享更多的細節與情緒。

於是從他跟我講的好事或壞事開始,我們通常會延伸出蠻多的討論,漸漸地他常常一次就鉅細彌遺地分享兩三件好事或兩三件壞事,讓我腦中對他的校園生活畫面越來越清晰。

小一風雲』一文裡能夠這麼詳細地得知他們帥男幫的後宮動態,就是小札克這樣每天報告出來的。那段時間常常當日好事是誰對安捷比較好,壞事則是誰跟誰又講安捷的壞話了。

另外一些小札克報告過的開心事包括下課又跟哪些同學玩了哪些最喜歡的遊戲、上課時學到了什麼新的lesson或做了什麼有趣實驗、跟哪些同學一起開始了什麼project、創立了什麼club、哪些同學慶生準備了什麼好吃的點心、在操場上連番贏了什麼遊戲比賽。他報告過的壞事則包括下課又玩出什麼跌打損傷、挑戰什麼遊戲或實驗幾度不成功、哪個同學對他很壞、做了什麼瘋事而被老師牽去曉以大義、或是因為下雨而沒機會到戶外玩等等。

像今天他報告的開心事就是他學到兩個新的lesson:一個是數學的area work(面積),由老師一對一教他。另一個則是想像力寫作的lesson,由他的死黨班吉教他。他寫了一個小短篇的以super hero為主題的想像力寫作,大綱為他在荒野中從睡夢中醒來,然後被閃電擊到,就這樣變成了『閃電人』。XDD

今天的不開心事則是在課後childcare的時候他把一盒遊戲拿出來,另外兩個朋友說也要玩,沒想到小札克讓他們加入之後,他們就只想照他們倆的玩法去玩,結果小札克都沒玩到他想玩的玩法,讓他很生氣。而且他叫喚他的朋友要跟他們說的時候,朋友們還自顧自地玩著都不理他,讓他氣炸了,覺得他的兩個朋友現在都對他很壞。

於是這件報告事項的延伸討論則是與小札克聊他的氣憤感,他的朋友們當時可能的心境,他們是不是真的想要對他很壞。我們聊著在情境當下可能的不同處理方法,五歲半的北鼻麥也一起腦力激盪,發表了『可以等他們玩完小札克再玩』的好主意。

北鼻麥現在則還在磨練他的報告技巧。應該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自覺性還比較低,對發生的事比較沒這麼深刻的體驗感觸,於是每天給我的回答比哥哥簡短許多。常常當日好事就是當天做了什麼他喜歡的work,壞事則要不是我太早接他放學害他都不能繼續跟朋友玩,不然就是我太晚接他放學害他都沒朋友跟他一起玩。XD

北鼻麥已經很需要磨練,小札克還常常在北鼻麥講一半的時候跳進來發表『喔我很會做那個work』、『喔那個我以前早就學過了』的傲言。所以很快地,我追加了一個『my speech time』的規則:在一人分享今日大小事的時候,是他專屬的時間,旁人只能順著話風鼓勵、讚美、抱不平或是問報告者相關問題以取得更詳細的事件資訊。很快地,兩少爺就習慣了這種『專屬報告時間』的尊榮。

去年八月中正式開學後,我開始這樣執行了沒幾個星期後的某天,我先開車接小札克去上他的美術班,等美術班下課後我們才會一起去接北鼻麥放學一起回家。

既然不是在回家的路上,而且到美術班的車程不到十分鐘,我也就沒想到要執行我們的每日你好嗎的對話。很有趣的是,車子發動兩分鐘後,小札克突然問道:『馬麻,妳怎麼沒問我那件事?』

『什麼事啊?』我一頭霧水。

『就是Hey Zac那件事啊。』小札克解釋。

『呃,Hey Zac~~~』我搞笑裝傻,心底暗暗偷笑。

『不是啦!妳平常不是這樣說的啊!』他有點急了。

『喔~~Hey Zac, how's your day?』我笑著問道。

然後他一股腦地從『A little good, but I'll tell you the bad thing first, and then the good thing!』就開始幾乎都沒逗點句點地一股腦把想跟我分享的事全部傾倒出來。看得出來他已經想很久了!!

我突然意識到,就像我們如果每天跟閨蜜聊天的話,很自然地就會有了每天報告閒雜事的習慣,也很自然地在發生什麼事有什麼感觸的時候就會有著『天啊我晚點一定要去跟她八卦這件事』的直覺反應。

而如果跟哪個親人不常聊天的時候,久了之後就陷入一個想聊也不知道從何聊起,什麼都不知該不該講該不該問的尷尬處境,然後日積月累地很容易就變成一個沈默敷衍的相處模式。

我無心間開始的親子每日對話模式,似乎也讓小札克對這個每天都可以與他娘分享好壞心情的溝通模式上癮了。

年底一個學校開的座談會,我遇到另一個女兒與小札克同屆升小學班的媽媽,我們閒聊起小學班的甘苦談。那位媽媽帶著淡淡的哀愁說她覺得一下子跟女兒的距離拉遠了,沒什麼機會跟老師聊天,所以都不太清楚她在學校的生活,也都沒聽她講什麼事,似乎每天都是千篇一律。

我才突然發現,哇塞我一點這種感覺都沒有,而且對小札克的校園生活還感到瞭解掌握得蠻清晰的耶!

我們跟小札克老師開一對一的親師會的時候,連老師都對我對班上社群動態的了解度感到驚訝。我也曾兩度email跟老師分享了些操場上或放學後childcare時段朋友間發生的小爭紛,或是聽小札克激動地為朋友抱不平的八卦,隔天馬上聽小札克說老師有一個個地請當事人私下來同理溝通協商,讓他感覺好多了。因為了解學校狀況,總是很快地能入狀況講重點,跟老師間的雙向溝通算蠻有品質的,我對目前親師溝通的親密度感覺也很滿意。

某個週五放學後我們全家直接殺去哪個親戚家的派對,弄到蠻晚才回家,小札克與北鼻麥都在車上睡著了。到家之後,小札克昏昏沈沈地本來要直接上床睡去,後來好像起身去上個廁所還是喝口水,我突然看見他一副半夢半醒狀朝我走來,在我旁邊坐下來。突然喃喃地開始跟我說:『馬麻,今天發生的好事是XXXXXXX.......然後有一件壞事是XXXXXXXXX.......』

『oh wow... that's not good...』我順著他的語氣簡短回答,一邊摟著他的肩膀跟他走回他房間床上。我看著瞌睡臉的他,心中有著深深的感動。

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的話,就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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